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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真实素材提供:故乡的云(固始方集人,本平台忠实粉丝之一),非黄非暴力,只是想折射一点乡情民意而已,请勿误读!
文 ∣ 齐义海
图 ∣ 百度
从前,有一个卖窑货的,挑了一担窑货边走边卖。当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口,出来了一个老奶奶,就喊:“卖窑货的,我买一个罐子。”卖窑货的放下担子。老奶奶眼神儿不好,就把她媳妇喊出来,说:“你眼睛强些,挑一个好罐子。”媳妇左选右选。老奶奶问:“要多少钱?”卖窑货的说:“五块钱。”老奶奶说:“哪能要这些钱呢?贵了!”“没跟你多要,刚才卖的都是七块钱呢。”老奶奶说:“我不信。”卖窑货的再怎么说,老奶奶还是不信。卖窑货的急了赌咒说:“我要哄你,我是你儿子好吧?”老奶奶的媳妇听说,嘴一撇:“哼,想死你这个卖罐子的!”
这是故事的缘起,再讲一个相似的故事—--
01
村里总共住了十三户人家,年轻人都出门打工了,留守的除了老人小孩,还有一堆小媳妇。32岁的王云(化名)住在村西头,靠近西塘坝子,再往西就是秧田,白茫茫的一片。
正月初六,她丈夫强子临走的时候,跟她交代:“咱爸妈住得远,没事去瞧瞧;佳佳小,挨黑就睡;多给小黑喂点食,别饿瘦了。”佳佳是他们的六岁女儿,小黑是门前的那条狗。出了自家院子,强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,说:“你胃不好,没事去找老医生捡点中药吃吃。”
望着丈夫和村里几个人上了昌河车,强子又拉开玻璃,瓮瓮地嚷了一声:“别跟了,抓紧把小黑喂喂,饿了半天了。”车窗一关,身未动心已远,王云心底一紧。
她有一件事没有跟强子摊牌,本来想昨天夜里说的,又怕强子暴躁,会闹翻天。啥事呢?要说会闹地震,就是东隔壁的三爹手脚不干净,秋季收割的那天,三爹帮她灌稻口袋,堆粮食,傍晚王云早做好了几个菜,请三爹喝酒下菜。酒后,三爹吸着烟,不紧不慢地扯着庄稼田的事,眼睛却贼贼地看着她。等到王云起来收拾碗筷,刚进厨屋门,谁知道三爹竟将她从后腰一把抱住。
王云想喊,又不敢喊,外人看见会怎么说,差辈亲戚传出去,岂不是脊梁沟都要被指断?王云要挣脱他,三爹扑着酒气说:“云云,三爹一年到头给你干这么多活,就不能让俺抱抱?”王云羞得脸红,直说:“三爹,你是我三爹,跟我爹一样,怎么能这样呢?”三爹的胡茬子就往她的脸上蹭,双手越抱越紧。
王云恍惚了一会儿,便使劲一扭,三爹就栽倒在一旁,右膝盖着地,半晌才支起来,然后铁青着脸坐在一旁,然后慢悠悠点着一支烟,一言不发,歪歪地走了。自那以后,三爹帮助她干农活明显少了,秋后犁田干重活,王云自个儿忙不开要到家里请,还要搭上一条烟,他才慢条斯理地起身去下地干活。
三爹三十年前当过兵,年轻时因为挑三拣四,年龄耽误大了,也没娶上老婆。邻村的“一枝花”当年据说他们相好过一阵子,后来嫌他脾气暴,也没谈成。村子小,八卦多,王云听说,三爹和老相好还有过瓜葛,有一天夜里去她家门口转悠,被人家老公戳呼狼狗,咬伤了一条腿。
02
强子待三爹真的不薄,每一年从外地回来,都要好烟好酒地伺候,过年还给一沓孝敬钱。三爹64岁了,还有胃溃疡,体力也大不如以前了,还老是咳嗽。王云每每想到这些,又觉得对不起三爹,田地里的事,多亏不了他,就是一个棒小伙,又能干的咋样呢?三爹舍力气,开机器犁田边到边拐到拐,逢下雨还冒着闪电去开挖田地缺子。
三爹说,有一次给王云撒化肥,一个炸雷拖着两丈长的闪电,将水田炸的泥巴乱飞,都崩到他的身上来了,如果再近一点,非被雷公当场劈死不可。那一次,王云觉得三爹为自己卖力,是赔着老命。但是经过抱腰那件事情之后,王云感觉到三爹不正经,毕竟是自己遇上的,哪有长辈欺负小辈的道理?更要命的是,这之后,三爹每次经过王云家,都要借借锹,用用刨锄,有时还干咳几声,有一天王云上半夜起夜,开门还看见三爹蹲在窗下,像一只猫头鹰。从此,王云从娘家抱回小黑,替她看家护院,就连强子听说家里有了狗,高兴地不得了,说:“以前我咋没想到喂一条狗呢?”
但是,王云不敢跟强子说喂狗的目的,她知道,说了就炸锅了。
还有一个人,王云也没敢说,就是张武子,也是个骚扰王云的幽灵,他呆在村里不走,因为腿有点瘸,出门厂里也不收,跑县里干了几天门卫,吃不消又跑回来了。他好吃懒做,别人家秧都栽完了,他还剩下一大半,老婆对他嚷嚷,他说:“急什么急,过几天从镇上请一台插秧机,不就完了。”请插秧机不是要钱嘛,再说那玩意插秧囫囵吞枣,过后能漂一层苗。无奈他老婆管不住他,任他在外瞎逛游。
村里小妇女多,张武子就爱往女人窝里靠,他擅长套近乎,嘴甜,爱拉嗔,有些老妇女习惯了,就喜欢和他呛嘴。比如这个说:“武子,瓠子在哪买的,这么大?”他说:“街上买的,咋啦,你身上不也有瓠子吗,不比我这条白嫩?”那个说:“武子,最近可去看你表妹没?”他说:“看他做啥子?不中今个夜黑里俺上你家去磨云!”那几个妇女便随手捡几个石子砸过去,骂道:“你个烂嘴角子的,上俺家把你头夹烂!”
王云很少往人堆里挤,她闲了就去婆婆家帮忙干干杂活。公公都六十多了,都一身的病,大前年,公公忽然得了中风,现在坐在轮椅上。那时候强子刚刚成家,二老把救命钱都拿出来操办婚事,没钱治病了。因为每天还要洗澡擦背,大小便失禁,光着膀子锭子,让媳妇看见总不好,所以老两口主动分了家。强子盖新房的钱还是三爹出的大半哩,不过分开也好,王云觉得好媳妇不好做,但是只要心里有,多跑几步路的事。
这张武子是好色的鬼,见女人就打腊(搭讪),没话操话,总爱言语上赚点便宜,没人的时候,迎面闯,他还会拉人家衣服,神不神鬼不鬼的,村里女人都怕他,这种人来疯,惹上了就叮着不放。有一回王云赶早集,正碰上这个泼皮,知道王云男人没在家,便央求她骑车带他一截儿,还直接蹦到了车上,急的王云下车直跺脚。那死鬼顺势在王云屁股上摸了一把,咯咯叫走开了。此后有几次,武子总是有意无意在王云的门口晃荡,醉翁之意不在酒,而王云不敢理他,招呼小黑直窜出门去吓他,小黑则听话极了,表现总是很勇猛,那贪吃贼吓得小辫子都跑直。
渐渐农忙就来了,泡稻种,捞塘泥,下秧芽,犁田,上水,撒化肥,样样都是男人干的活。王云给男人打电话,强子把电话打到了三爹那里,三爹最终还是来了。看着田地里佝偻着的三爹,王云心里很不是味,她总觉得欠他太多,三爹这一辈子太苦了,没娶到女人不说,还要为自己干活,跟个过去的长工差不多。
有一天从田里上来,王云留三爹吃饭,三爹爱吃排骨,王云赶个早集,买回来的肉到家还是热的。这一晚整了四个菜,三爹憨憨一笑说:“云子,炒这么多菜干什么?又不是过年。”王云说:“三爹,你忘了?今个是你过生(生日),是不是老糊涂了?”三爹仰头一声啊,差点没流下泪来。
三爹又问:“佳佳呢”王云说:“她姥爷想她,下午骑车把孩子接去住几天。”
这一晚,三爹喝了七两多,云子和陪着喝了二三两。月亮都挂到了柳梢头,云子把门帘子也拉下来了。三爹说:“云子,我跟你透个底,你公婆生不出娃子,强子当年是俺大清早路边捡来的。”王云说:“真的?”三爹打开话匣子,便将大集体时,那天自己早起路边拾来强子的故事说了一遍,包括时间地点斤重都说的清清楚楚,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。末了三爹说:“要不是你公婆不生孩子,别人我还舍不得给哩。”
王云听的直愣眼,她是头一回听说丈夫的前世今生,原本真正的恩人近在眼前,这个秘密隐藏的太久了,深奥的一时转不弯来。她忽然明白三爹之所以随叫随到,之所以强子电话一打跑的跟电打的一样,原来有这种准血缘关系。现在看看三爹和强子,便觉得相貌也有一点神似,真是觉得有点昏了头。
酒入愁肠,各有所思,虽说今晚是三爹的生日,但是王云觉得,还是三爹给自己了一个礼物,毕竟三爹赏脸,还能陪自己吃顿饭,家里没个男人还没有煞气。四目相对,三爹说:“云子,本不想说出来,今个高兴喝多了,你可要烂在心底里,不许跟强子说。你爹知道不把我骂死!”可是王云明白,这个秘密一旦说出来,强子会多一份负担,本来他那么不爱说话,还不定后半辈子都活在巨大的疑问里。
我是谁,本来就是人在世上最大的问题!
王云有一个问题,憋了很久,就问三爹:“嗳,三爹,说句打嘴话,这辈子难道就没个相好的?”话出嘴边像泼出的水,她又后悔了。三爹说:“不怕孩子你笑话,三爹连个女的都没碰过,活的没头没脑的,好歹还能活几年呢?”他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在诉苦,王云感觉那句话碎了一地。三爹说:“这世上,不公平的事多得很哩,有的人娶了几个小的,有的人一辈子打光棍,都是命啊!”王云后悔不该在大生日这天扫三爹的兴,便说:“来,三爹,把最后这一杯喝完吧!”
三爹一仰而尽。
03
王云忽然明白了三爹的苦衷,时代的悲剧注定了他苦熬了一生,不为成家图个温暖,人这一辈子图个啥呢?何况现在日子还这么好过!
她刹那间想到了自己,初三毕业那年,她便下学去南方打工,认识了大成。玩具厂里男工少,大成是自己老家人,高中毕业,是厂里一个领班,比她大六岁。王云记得那是她进厂第二年春天,大成开始对自己展开攻势,因为男工少,加上涉世未深,她就觉得大成能看上自己,也是一种缘分。像许多虚荣脆弱的女生一样,王云坠入了爱河。半年后,王云就搬到了大成租住的房子,开始了烧锅燎罩的候鸟生活。
大成是城里人,出道早,混上了小领导;王云是家里独子,爹妈都是农村人,大字不是一个,除了憨厚还是憨厚。那时候王云经常问起大成的家里情况,大成总是闪烁其词,王云过年要他去自己家见见爹妈,他也总是推托。到了王云怀孕的时候,她彻底傻眼了,便要大成抓紧和他订婚结婚,大成却借口时机还不成熟,催她把孩子打掉。
王云明知大成在宽哄自己,心里恨,却离不开,最终孩子把肚里孩子打掉了。厂里的老乡都知道她们的关系,而且她自己也跟爹妈说起过大成,爹妈想见见他,几乎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,却等不及大成最终点头。后来,王云发现了大成与厂里的另外一个女工好上了,铁证如山,甚至她找过那个川妹子,有过一次众目睽睽的正面交锋,但是单纯的王玉最终败下阵来。她只有换了个厂,忍着一肚子羞辱,渐渐淡出了大成的世界。
她确信大成没有找她,因为她换了新号,还有就是一个男人如果负责任,找自己心爱的女人,即便在天涯海角,也断然可以找到,除非他根本不爱她。第二年正月,王云的亲戚托人介绍临乡的强子,强子个子高,人闷,不爱讲话,倒也恩实。眼见自己也不小了,王母也想赶紧找一户遮羞布,将王云嫁了。
王云感觉自己嫁的火烧火燎,猝不及防加一拍即合,一盆水便泼出去了。都说女子重前夫,虽说大成喜新厌旧人品差,但毕竟甜言蜜语懂浪漫,人呐,骨子里谁能脱了“贱”字?自嫁给强子,好像她没真正见过强子笑过;这里面还有一个插曲,婚后一年半,王云还是没有怀孕,娘婆二家皇帝不急太监急,只有王云心里清楚是强子的问题,所以偶尔两人也有几句拌嘴,但是真正到了医院检查,才发现强子没事,倒是自己得了子宫内膜炎。
王云心虚地抓药吃药,足足喝了半年的中药,总算结婚第三年冬至那天,佳佳降生了。农村人还是有点封建,家家都讲究生儿续香火,偏偏强子没有如愿,夫妻二人又聚少离多,所以感情很是一般。其实,在农村,家家如此,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都出现在电视剧里,所以王云爱看电视,农闲时有时候能看到熄台。
打工,让小日子总有转机,原先强子赚钱还清了三爹的债,这几年挣的钱又将平房加盖了二层,还添了家具,感觉生活越来越有盼头了。家里的开支大,红白事多,谁家有事哪能不去呢,所以强子外出,王云也特别心疼。可是心疼归心疼,强子却很少打电话回来,每次王云打电话过去,他最后总会说一句:“把孩子看好,没事挂了,别扯闲经。”
可是,王云总是觉得,哪怕生活平静如水,强子还不够真正懂自己,女人,你多哄哄不好吗?
04
三爹喝了酒,却没有走的意思,甚至还夹着盘子最后几粒花生米,往嘴里送。望着他,王云悲从中来,自己的男人鞭长莫及,三爹也守了一辈子活寡。她甚至可以感到三两酒精在肚里起了反应,直说头晕。
三爹便起来扶她,让她早点休息,三爹双手触及她肩膀的时候,王云心里忽然觉得似曾相识,不知哪里来的力量,她忽然也用手扶住了三爹,竟趴在他的肩头嘤嘤哭泣了起来。今晚上,她知道的太多了,也想起的不少;是的,村里的长舌女人太多,几乎每个女人背后都有故事,丈夫不在家的日子,过日子成了熬日子,过了今个还有明个,无数个日子加到一起就是过年。钱这个东西绑架了好多个家庭,又拆散了多少对男女。虽说现在电话微信扣扣都很方便,但是很多可以讲的话可以做的事,却非要在一起才可以有作用有意思。天上是有无数个卫星在跑,手指头点一下小视频就可以收到,但是丈夫如果不跑该多好;日子长了,再深的爱再浓的情也会变淡,厮守的还会在原地等待,叛逆的还会卷土重来。
三爹用手摩挲着王云的脸,那宽大的手掌胡乱地抹掉腮上的泪,扑面的酒气这时候王云觉得特别好闻,男人甭管壮衰都有一种天然经久的气息,那种气息很好闻。今晚就这样出格一次,就算是对着三爹逞脸一次,不请自来的万般感受压得王云很难过,她要排解要释放要爆炸,一时的冲动系着过去的千丝万缕,毋宁我抱的就是没变心以前的大成,勇气肆意的机会毕竟不多,姑且当做麻木不仁,在关门闭户的当下让委屈成河,自己变成了河里的一叶小船,没有方向,风雨飘摇。
不知什么时候,三爹的手顺着她的衬衣,翻越了皮带山,嵌到了后腰的肉上。王云忽然喜欢了这种感觉,是一种被人宠被人疼的实实在在的踏实感,日升月落等待的不就是这样的瞬间吗?他觉得三爹喘着的粗气还不够急促,她只能把三爹抱得更紧,用自己的心跳来应和和搜寻,她希望三爹如果是一个男人,可不可以更man一点,既然你一辈子都这么清寒,现在我为什么不能给你温暖,小行星可以撞击一次地球,那地球就应该是一片火海。如果每一个老公都能够拴在身边,那为什么还要一条裤带?如果每一条裤带都没有冲动,那还要青春做什么摆设?
还顾忌什么呢?三爹为我做的还少吗?
但是,这种小激动延续不了十秒钟,但这十秒钟里有王云咆哮的河,这时候,三爹忽然停了下来。清醒,真的需要一秒钟就够了,三爹慢慢将王云推开,说:“云子,时候不早了,你早点睡吧。”
王云这时候看到了三爹青黑的脸上,挂着浑浊的泪水。
一场无缘无故的冲动熄灭,王云感到了初恋一般的甜蜜,曲终人散,还只有LED灯陪着她。三爹终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,她自己倒有点半推半就,今晚是三爹的生日,本该高高兴兴,自己却显得猥猥琐琐。那些陈芝麻烂谷子,似乎有了一个了结,她可以穷困到只需要一次拥抱,一份感觉,一点骚动,和一种异样的稀奇。
简单洗了澡,王云躺在床上,冷冷地看着墙上的挂钟。这样寂静的夜,每一分钟每一小时,都在轮回;小黑今晚也不叫了,陌生和熟悉连一条狗都分得这么清楚;小日子就是一种顺应,过了今晚,明天还要下地拔花生,听说雨要来了,花生烂在地里,咋整呢?
——2016年10月27日
我替你讲故事吧
——2016年10月26日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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